五月中旬的波士頓，紐伯利街上

我喜歡在街頭走動，觀察身邊的人在做什麼，同時偷聽他們的對話。而這其中最讓我享受的時刻，是當某一種情感被呈現出來並且被我看見的時候。

五月中旬的波士頓很快就飆到了華式80度的溫暖，短短兩週之間所有未抽芽的樹枝和未綻放的花朵都像影片快轉一般，一瞬間恣意奔放起來；而這一週正好也是我家隔壁大學的畢業典禮，所有苦盡甘來的學生都在這一天盛裝打扮，帶著自己所愛的家人朋友們，或穿或拿著畢業服在Commonwealth Ave上面走著，眉開眼笑地慶祝著自己終於戰勝了所有的考試和作業，並且奪得了戰利品 ——一紙證書。

週日的傍晚我自己跑到Newbury Street散步。兩個月過去，原本路旁及腰的積雪與屋簷下垂掛的冰柱都消失無蹤，許多餐廳都把桌椅擺放在前庭，好讓客人在享受美食的同時也可以感受限量供應的陽光和溫暖。這讓走在街上的我更能去偷偷觀察他們在吃些什麼，看看他們之間的互動。

見到最多的還是一男一女的組合。依照店家類型的不同，有的兩人都身著T-shirt短褲，有的則是西服男和洋裝女的搭配。他們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邊，無論是哪國菜都會配上些酒，斟在高腳杯內，兩人談笑風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被我偷看。

另外一種最近特別多的組合則是家庭。這些家庭有著看來年紀於我相仿的子女，以及從其他國家遠道而來的父母，想必不少也是來參加孩子畢業典禮的。我可以想像，就如同我之前帶著父母在美國玩的經驗一樣，以前總是帶著孩子到處跑的父母，現在卻是被孩子帶著，聽他們介紹這個已經居住多年並且擁有記憶的城市。我也可以想像，原本總是為孩子打點一切的他們，現在來到這個語言不通的地方，反而有了被孩子照顧的機會，點菜都需要他們當翻譯呢。

看到他們，我突然覺得心裡好溫暖。比起苦撐多年才能完成的學業，畢業在時間上而言是如此的短暫而易逝 ；畢業的歡愉，其實也很快就會被未來的工作壓力，或不知道未來在哪的不確定感給淹沒。然而，在這個特別的時刻，少了家人朋友似乎還是少了些什麼；即使自己真的沒有那麼重視，看到別人的親朋好友都出來心裡還是多少會有點不平衡吧。

記得我碩士畢業的那天，只有我的難兄難弟Matt特別從Boston搭火車到Worcester來陪我慶祝。那天發生什麼我也不太記得了，畢竟隔天一大早就要搭清晨五點的飛機到南加州，後天就要開始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 ；同學們也都忙著招待自己的親友，最後好像只有我和另外兩個台灣人孤零零的約在學校附近的麥當勞吃一塊錢的冰淇淋，既是慶祝畢業也是歡送我離開。

其實那天的我並沒有因為親友團人數稀少而感到落寞；然而這幾年下來，我卻越來越希望當我身邊那些「重要的人」正經歷像畢業這種值得紀念的事件時，我能夠陪在他們的身邊。或許那天忙碌的他們可能無法跟我對到幾句話，但出現和陪伴似乎就是表達重視這件事情最好的方法。

我在心裡為他們高興著。身為一個路人，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偷看和幻想。我心裡默默期盼著，或許在未來某些時刻，我也能夠和那些生命重要的人們坐在這裡，是我陪他們慶祝或他們陪我慶祝都好，我們可以一起享受彼此身上那短暫卻深刻的歡愉。

Toast!